明愛

從來不否定規章及程序於管理的重要性，尤其是大型的機構或組織，如不統一做法，制度費用是會大增的。可是只顧程序，不知變通，反而妨害組織的存在目的。香港最近發生的明愛醫院事件，真是淚中有笑。

跟某些議員一般見識地歸咎於程序上的漏洞或當值人員的冷酷無情，繼而增加“醫院範圍外的緊急處理程序”，只會令原已非常官僚的體系更加官僚，遇到突發事故時，失去應變能力。

要根治問題，必須以原則（Principles）淩駕於程序（Procedures），甚至取締過多的程序，逼使中低層員工憑著幾條大原則及一般常識自行判斷並處理事情。如害怕因此而失控，是管理人的心胸太窄，請及早轉行，以免累己累人。

長遠之法無非是建立優良的機構文化（Culture）及明確的價值觀（Values），將之植入每成員心中，讓員工感受到自己的工作意義，自然而然地緊守崗位。

曾跟一家偉大的機構有過短暫的合作，他們的員工令人印象深刻，使我衷心感受到機構文化及價值觀的必要性，同時知道“人多”也可以不“官僚”。以下是該公司的信條（Credo）：

We believe our first responsibility is to the doctors, nurses, and patients,
to mothers and fathers and all others who use our products and services.
In meeting their needs everything we do must be of high quality.
We must constantly strive to reduce our costs
in order to maintain reasonable prices.
Customers' orders must be serviced promptly and accurately.
Our suppliers and distributors must have an opportunity
to make a fair profit.

We are responsible to our employees,
the men and women who work with us throughout the world.
Everyone must be considered as an individual.
We must respect their dignity and recognize their merit.
They must have a sense of security in their jobs.
Compensation must be fair and adequate,
and working conditions clean, orderly and safe.
We must be mindful of ways to help our employees fulfill
their family responsibilities.
Employees must feel free to make suggestions and complaints.
There must be equal opportunity for employment, development
and advancement for those qualified.
We must provide competent management,
and their actions must be just and ethical.

We are responsible to the communities in which we live and work
and to the world community as well.
We must be good citizens - support good works and charities
and bear our fair share of taxes.
We must encourage civic improvements and better health and education.
We must maintain in good order
the property we are privileged to use,
protecting the environment and natural resources.

Our final responsibility is to our stockholders.
Business must make a sound profit.
We must experiment with new ideas.
Research must be carried on, innovative programs developed
and mistakes paid for.
New equipment must be purchased, new facilities provided
and new products launched.
Reserves must be created to provide for adverse times.
When we operate according to these principles,
the stockholders should realize a fair return.

 

絕不是一堆大道理。是那麽的淺白而清晰，是那麽的Specific。

畢菲特也在增持這家公司的股票呢！雖然他未必同意把股東排於第六位。

（後記19/2/09：剛從報章看到，畢菲特已大量減持JNJ的股票，報章說他言行不一，一邊唱好美股，一邊出貨，這是誤會。JNJ是防守性極強的股票，是看淡後市時才收集的。沽出只表示有更好的選擇。）

 

好朋友

"I call upon the persons here present to witness I XY take you XX to be my lawful wedded wife, my lover and my friend, the one I will live with, laugh with and dream with ..."

宣讀的時候，可能太緊張，只顧把一字一句準確無誤地讀出。重看片段，頓覺一番更深感受。

儒家的傳統思想中，夫妻及朋友兩種關係，很難想象可以合二爲一。對老外傳統來說，卻是理所當然的事。

Wedded wife是法律的、世俗的；情侶間的熾熱如需求曲綫，只能往右下傾斜；而真摯的友誼卻如干邑，隨時間變得醇厚。只有兼得知己與愛侶的雙重身份，才是美滿婚姻的保證。

就愛情而論，西方文化高出太多了。

衰退

這次全球經濟衰退的幅度大得驚人。多家巨型的上游工業企業都不約而同要減產30%，關厰裁員的開支不菲，要兩年才能追回。與其説是看淡前景，不如看作趁勢為企業瘦身，伺機把工廠搬到亞洲，一來成本較低，二來讓生産設施更貼近高增長的市場。

每次經濟衰退對於優良的企業都是好消息。銀根寬鬆時，滿街都是商業奇才。管理不善者會在衰退時被淘汰掉，財政穩健的公司則可藉機抛離或追趕競爭對手。在人們貪婪的時候我恐懼，人們恐懼的時候我貪婪，可真需要極度冷靜的頭腦及堅定的信念。

兩個Steven

影響我最深的幾個人之中，有兩個都叫Steven。

一個是我的老闆，是除父母以外，在我身上投資最多的人。教我做人、做生意、管理。雖然不是無條件的，但還是十分感激。

另一個則是鼎鼎大名的Steven Cheung張大教授。大學畢業後才第一次讀他的著作（實情是大學畢業前很少讀書）。此前，由於在電視看到的所謂經濟師或經濟學家，作出預測總是測模陵兩可，大學裏經濟系的同學也不見得特別出色，所以對這門學問一直心存輕視。畢業後開始看信報林行止專欄，認識到張五常這個奇人，於是開始看他的著作，看他於報章雜誌的散文，甚至英語學術論文也不放過（雖然不是全部能看懂）。他為我開啓了前所未有的一大片天空，原來很多使我困惑多時的事情都可以從經濟學的角度解釋，而以張五常的角度看世界，一切頓時變得簡單。

是個極具爭議性的人物。多有知識分子認爲他為當權者歌功頌德，貶低民主，崇尚獨裁，是學術界之恥。真正了解他的人不會這樣看。我認爲他對當權者的稱讚，大部分是出於真心的，中國過去三十年生活水平的提升是人類歷史奇跡；小部分是爲了令自己的言論更有影響力，對於自尊心過重、自信心不足的官員，“有讚有彈”比“只彈不讚”有説服力得多。希望對中國經濟政策發揮正面影響，以當前政治狀況雖然難度甚高，但沒有什麽不對。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值得敬佩。喜歡自我吹噓、自我陶醉，只是小瑕疵。

令光輝一生蒙污的是逃稅案與假古董案。美國的法例要求所有美國公民於海外的收入都要交稅，這條惡法極難執行，富人一般都利用專人安排避稅，給抓到實在是不小心。報章傳媒的報導多有渲染，國内網站更以訛傳訛。涉及逃稅的是來自張教授於香港的收入，應是張母留給他的遺產之一 - 西岸國際停車場，業務是在香港經營“爛地停車場”。給美國稅局盯上了，恐怕有理説不清。假古董案中，他提出對熱釋光鑒別法的懷疑及古物行業的闡釋，雖然我沒有足夠知識去判斷，但相信他決計不會全心欺騙顧客，因爲以他的聰明才智、名譽地位及身家財產，代價實在太高，不可能那麽蠢。

見過張教授兩次，都在一年一度的香港書展。現他長居内地，也許因爲美國政府的通緝，也許因爲更愛神州大地，再一睹他風采的機會看來不大。但願他長命百歲，智力不退，多寫文章，造福人類。

錯誤中學習

命理有這樣的説法 - 男人三十嵗前行運是沒用的。可以解讀出三重意義：

1）對男人沒好處，對女人則有利。成功女人的定義則多是家庭美滿幸福，女人早運好，貌美開朗，容易嫁得好丈夫，一生會較順利。

2）世俗對成功男人的定義是事業有成，事業是一場長途賽，起步領放太多，後勁不繼，最終會輸掉比賽。

3）太早行運，事事順利，年輕時沒有碰過釘子，年長後性格已難改變，一旦遇到挫折，沒有勇氣去面對，犯錯的代價也比年輕時大得多。

有一個美國的客戶，也是朋友，是一個發明家，大半生專注事業，四十多嵗才結婚，第一個女兒出生時已經年屆五十。在女兒一嵗的時候，有一次在家裏的樓梯跌倒受傷，太太怪責他沒有好好看照女兒。他對我說：“我不知道能否看到她長大成人，她每次跌倒的時候，我未必可以在她身傍，扶她一把，所以我必須訓練她變得堅強，跌倒後要自行爬起來。”

他輕描淡寫的一番話，一個故事，不時會在腦海裏重現。慶辛自己三十嵗前的運氣雖然不差，也不算太好，釘子碰過不少，學乖了的不少。如果所有的錯誤一生只犯一次，理論上越早犯錯越好，對不對？不過，“I would prefer to learn from other people's mistakes.”

一個行業的沒落

一群人，不斷利用法規制度的漏洞，創造各種包裝精美、卻異常複雜、名不符實的產品，哄騙別人購買以賺取巨額佣金。

同樣是賺取佣金，地產代理節省訊息費用的角色與效用明確得多，佣金多寡也明碼實價，但與這群人相比，社會地位不可同日而語。據調查統計，最不受港人尊敬的行業是地產代理，而他們的職業卻是無數人的夢想。

更甚者，賺佣都嫌辛苦，乾脆自設賭場，引賭客入局對賭，也繼續抽佣，反正贏輸只是客戶或股東的錢，佣金是必賺的。

很多年前我問：大家都是剛剛畢業，爲何他的薪金十倍於我？後來了解到工作性質，認爲自己勝任有餘。問問門路，怎麽能進，原來要達到下列任何一項要求：

1）有一個富爸爸；

2）畢業於名牌大學（因爲認識很多同學的富爸爸）；

3）有一個富爸爸，而且畢業於名牌大學。

沒有一項符合，只得放棄。

如今看見這群貪婪的人親手埋葬自己的行業，不能說沒有幸災樂禍的感覺。天理，還是有一點。

管理的三大定律

不是管理學專家，也不希望成爲專家。求學時期選修過一些入門課程，感覺是内容太過包羅萬有，講述的多是工作方法或流程（怎樣策劃、怎樣監控），或只是把管理的行爲作出分類，附加很多Case Studies，但清晰而有一般性的理論卻欠奉。引用的例子當然是爲人熟悉的大機構、上市公司，内容非常宏觀，對大企業CEO（或有志者）或許有些參考作用。

管理學的虛浮鬆散跟很多其他社會科學情況相似，主要原因是真正有一般性的理論或規律其實不多，説穿了十分鐘就講完，沒有足夠的材料成爲一門專科。

對人性（特別是自利的傾向）有了解，加上基本的經濟常識，是管理人的先決條件，否則看遍天下的管理書籍也沒用。

Wiki's definition:

Management in business and human organization activity is simply the act of getting people together to accomplish desired goals. 

我認爲可以再擴闊一些，簡化為：

Get something done not on your own.

管理的技巧要點有很多，但認爲以下三點有一般性及必然性，姑且戲稱為管理三大定律：

First Law of Management

Authority and responsibility should be clearly defined.

權責要清晰界定。

Second Law of Management

Reward and punishment should be employed, clearly defined in prior and realised.

須有賞罰制度，事先清楚界定，事後兌現。

有的工作宜賞，有的宜罰，有的兩者都用。兩者皆不用而能有效管理，未之見也。

Third Law of Managment

KISS - Keep it simple, stupid.

簡單就是美。

太複雜的管理方法，因制度費用高，效率必低。

上述其實是經濟常識，既沒有新意，也非常簡單，只是知易行難。

一場海嘯

早知市場的非理性，但親歷其中還是嚇了一跳。雖然賬面上損失慘重，卻使我對自己有更深認識。

來個錯誤總結：

1）只顧行業及個別公司的基本因素，忽略宏觀經濟的轉向

2）低估次按引發的廣泛影響，原來金融體系可以如此脆弱

3）沒有預留足夠現金，太早入市

這些經驗的代價也夠大，大得我不敢忘記，不應再犯。

我的情緒起碼沒有隨股市升降，投資的信念也沒有動搖，成為出色投資者的慧根還是有一點，只是功夫未到家，請繼續努力。

開博

記憶是不可靠的。很多年前，在錢鍾書的《圍城》裏看到這説法，感覺深刻。此後我經常提醒自己，Be true to myself，不要（過分）美化自己的歷史。

從演化心理學的角度看，刪除壞記憶，保留好記憶，或甚者將它修改，都有利健康愉快地生存，這應是人類的本能，藏於DNA之中。

讀這博時，如發現有何不盡不實，請多多包涵，我不是故意的。